預計八月在東京央沐春堂拍賣的牙璋高：31公分  寬：6.5公分

目前為止，今年最熱門的考古話題莫過於三星堆。誰也無法預料，考古人員會在三星堆博物館給遊客站立的觀景台下，一連挖出六個坑，出土文物現在還在繼續挖掘中。更令人意外的驚喜是，我們在日前的一次偶然路過拜訪中，在台北的東京中央沐春堂拍賣公司見到一件剛剛徵集到的玉牙璋，幾度比對，這極可能是出自三星堆文化或石卯文化的玉器。

此件玉牙璋已受沁為棕黃色，通體光素，首端刃部呈叉牙狀，闌部两侧有突出的鉏牙。柄部一孔，單面鑽。國立故宮博物院購藏一件三星堆玉璋高36.7公分 最寬8公分 最厚0.56公分。而沐春堂拍品最厚處達0.8公分，刃部長牙厚度04公分，短牙最薄處0.3公分，但刃部兩牙尖端有斷，因此原實際厚度更薄，也顯示打磨技巧精進，所以器身較厚是特意為之。

 

國立故宮博物院購藏之三星堆文化二期牙璋 尺寸 高36.7公分 最寬8公分 最厚0.56公分

值得注意的是，出土牙璋中，有將一器對剖變為二器的現象。此類傳世作品海內外亦有收藏，如美國佛利爾美術館、日本出光美術館和白鶴美術館都有等。現在的研究，排除了近現代人為了牟利而後剖的可能。我們從出土中也能發現，對剖的玉牙璋早在戰國時期墓葬中已有蹤跡可尋，因而不可能是後世的加工。對剖原因，有的學者認為是戰勝者將繳獲的象徵權威的牙璋一剖為二後，自己留下一半，另一半授予臣屬—即擁有原物的戰敗者，以示賦予的權力，有符契的意味。所以沐春堂拍品的厚度也是”原汁原味"的表現。

牙璋是一種禮器。傳統中國考古學認為牙璋是夏時期產生的一種時代特徵十分鮮明的玉器，但因為夏是否存在還未能獲得學界一致共識，可是玉牙璋的確是新石器時代重要玉器 。牙璋的使用方式，學者曾依據河南偃師二里頭遺址三號墓葬中兩把牙璋的出土形式推斷，牙璋的木柄是與牙璋呈縱向安裝的，並且比較短。端刃朝上，用者雙手平執牙璋的柄部。這種使用方式的作用，牙璋通常是作為儀仗使用的。也許還有另外一種使用方式。將柄部朝下插，即端刃向上將柄部朝下插在某種依託物上，作為祭器使用。

但是四川廣漢三星堆遺址二號祭祀坑出土的執璋銅人，除了證明牙璋也有"可攜帶型"外，也進一步讓現代人知道實際用法之一，也有人主張從執璋銅人的握法，應該沒有木柄，而是可以直接握住牙璋柄部進行祭拜。

沐春堂拍品的扉牙

很特別的是，這件沐春堂玉牙璋拍品是所謂的熟坑，已經被盤玩許久，但是玉質細膩。熟坑玉牙璋極為少見，存世者屈指可數，也意味著該物流傳於世甚久。

上海博物館收藏的玉牙璋之一

上海博物館先後收藏了玉牙璋10餘件，也全是傳世品，但上博的藏品，其尖端牙部都和沐春堂拍品不同，而且闌部扉牙也都沒有如沐春堂拍品的複雜精緻。

三星堆出土執璋小銅人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員，考古資料資訊中心主任朱乃誠曾經在2004年發表論文指出，牙璋的器型，依照其演變分為九種，而廣漢三星堆遺址二號祭祀坑出土的執璋銅人所執牙璋為Ⅷ型(第八類型)，Ⅷ型牙璋僅見於三星堆遺址，未見於中原文化遺址中。而沐春堂的拍品型制就似Ⅷ型牙璋。

 

三星堆一號坑出土的玉璋

專家對於牙璋的類型分類 Ⅷ型牙璋僅見於三星堆遺址 圖:故宮月刊

牙璋這種禮器，最早考古中發現，出現於山東龍山文化的司馬台遺址，盛行於新石器時代，商代晚期逐漸消失，至今在西周墓葬中從未發現過玉璋。玉璋的形狀很特殊，有一種觀點認為是從原始社會晚期的耒耜等農具演變而來。至於玉璋的用途，《周禮·春官宗伯第三》紀錄牙璋，以起軍旅，以治兵守，也就是古代調動軍隊的符信。當代很多學者對牙璋用於軍事表示懷疑甚至否定，認為所有玉璋應該都用於祭祀山川之神。

而三星堆文化遺址目前出土的物品都是祭祀用品，牙璋是其中之一，同時，很多人未注意到的是，隨著考古新發現，不屬於中原文化的三星堆，卻是牙璋發展的巔峰所在。原來上個世紀，三星堆出土的玉牙璋數量就已很多，造型豐富，出土及傳世有40餘件。沒想到，2001年，在金沙遺址出土了玉器2000餘件，其中出土牙璋就有200餘件，是目前出土牙璋數量最多的地區。

1929年成都廣漢南興鎮燕家挖出玉器放在院中的舊照 中央者為牙璋

1929年，成都廣漢南興鎮，燕道誠和兒子燕青寶在家宅旁挖水溝時,挖出了一窖精美的玉器，約300多件。揭開了沉睡地底數千年的秘密，至今三星堆考古也成為越考證越找不到答案的文化遺址，因為有太多發現，都是全世界沒見過的，但其製作技巧和文化級別又是非常之高，考古遺址也證明三星堆文化早於殷商文化。

三星堆博物館祭山圖玉璋

當年燕家發現的玉器，部分為燕家轉賣或轉贈，部分收藏起來，後來燕家將收藏的部分玉器捐贈給了國家。從以前的老照片，可以看到燕家發現的玉器就有牙璋，而且體型甚大。三星堆博物館有一件祭山圖玉璋，時間約為公元前1600-前1200年，玉璋兩面陰刻相同圖案，每組紋飾包含山陵、牙璋、雲雷紋和兩排做祭拜狀的人像，推測該圖像表現的是隆重的祭祀場景。這件牙璋從2002年起，就被中國大陸列為禁止出國的文物之一。

另外，神木石峁最遲在十九世紀末至二十世紀前葉的清末民初就陸續有玉器出土，上世紀70年代至今，石峁經考古調查徵集與發掘出土的玉器約有140多件，器類有牙璋、刀、鉞、戈、斧、鏟、璜、璧、牙璧、鷹首笄、虎頭、人頭、蠶形器等，其中以牙璋、刀、鉞數量最多，也最有特色。

陝西歷史博物館館藏石峁牙璋

陝西歷史博物館館藏石峁玉器120餘件，其中有牙璋28件，不過，石峁牙璋沒有發現闌部“張嘴龍頭形扉牙”，其中23件造型簡單，闌部兩側各凸出一個單牙。陝西歷史博物館編號“七八101”玉牙璋，長26釐米、最寬處7釐米，僅在闌部簡單凸出一短牙。另外5件造型較複雜，闌部兩側有“對稱多尖式扉牙”，個別器表還刻有成組的平行線紋。

而沐春堂拍品沒有陰刻文線，但沐春堂拍品的刃部兩叉型牙和陝西歷史博物館其中一件藏品相似。石峁玉器大多為漆黑油亮的墨玉，這又和沐春堂拍品的玉種不太相同。石茆文化又遠早於二里頭文化，而山東方面出土的龍山式牙璋，目前尚未見二里頭時代牙璋向山東的回溯擴散。

考古實物顯示，二里頭與山東地區牙璋，並沒有直接淵源的關係。但二里頭牙璋受到石茆文化影響，因此沐春堂拍品若與石茆有關，年代就推得更早，這實在是有趣又值得研究的議題。有學者認為，牙璋採用黑色玉質與古代陰陽五行觀念中的北方尚黑有關。

據了解，沐春堂的拍品在上世紀九零年代就已經在被收藏在台灣，但從未公開曝光，而由其被玩熟的皮殼顯示，該器應該更早遠之前就已經流入私人之手。雖然現有資料顯示，沐春堂徵集到的拍品較可能是三星堆文物，但拍賣公司謹慎地將這件拍品定為新石器時代晚期的作品，側面了解，起拍價是新台幣一百萬元。

從過去到最近，古玉的拍賣，好的牙璋總是創下佳績。例如

蘇富比拍賣的牙璋

2020年7月，香港蘇富比凝盈一色專拍，拍品 121一件新石器時代晚期 墨玉牙璋 |

估價1,000,000 - 1,500,000 HKD 最後以4,735,000 HKD賣出。

 

佳士得雲中玉筵 二里頭文化或略早 玉牙璋

2020年11月，香港佳士得雲中玉筵 重要亞洲私人古玉收藏 - 夏商西周篇的拍品 2702二里頭文化或略早 玉牙璋估價 HKD 500,000 - HKD 700,000 成交價為HKD 2,250,000

市場的反應和牙璋的文化意義成正比。璋”字最早見於西周史料，包括《詩經》與金文。《詩經·大雅·卷阿》用高貴的玉禮器“圭”“璋”歌頌君子品德純潔，名聲威望傳四方：“颙颙昂昂，如圭如璋，令聞令望，豈弟君子，四方為綱。”

牙璋過去被認為可用於調兵遣將，掌控這兵符的，一定是將帥了。這掌璋的概念，導致出現了“弄璋”的語彙，古人乾脆就稱生男孩為“弄璋”，賀人家生男就稱為“弄璋之喜”了。

沐春堂拍品不同角度照片

北京大學教授孫慶偉曾說:“牙璋最新的研究已能確認,它是我國歷史上第一種被普遍接受並具有強烈禮制意義的政權象徵物。”

他還說,史前牙璋發展到夏王朝時期已具備核心禮器功能,在其隨後的擴散中產生巨大影響力,背後必然蘊含著深邃的歷史內涵。這就是我們對這件即將在東京中央沐春堂拍賣的牙璋高度重視的原因。